风一去不回来,你走后我思念依旧
作者:
向日武汉
27岁 | 湖北-武汉
2017-09-28 00:2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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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号下午4点28分,小刘终于赶上了回家的飞机。他陷在座椅里无意识地翻看着手机,母亲杨女士和他最新的那条通话记录让他条件反射般顿住:那是几个小时前,杨女士一个电话打来,“你爸脑溢血了。”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话其中含义,听筒里就传来杨女士的号啕大哭。空姐的温馨提示让他把手机关了机。小刘闭上眼睛,回想起自己大半年狗屎般的生活:做着一份没丁点乐趣的工作,为了不得罪领导,还得天天去接他上小学的宝贝女儿。想着辞职去考公务员这个铁饭碗好了,但只要一谈这茬,就会和爸妈开始无尽争执。女朋友也和他刚分手。原因简单,用女孩的话来说:他的脾气火爆到挽着手都能感到有一股杀气。而后,杨女士这个电话来了最沉重的一击。他试着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可飞机起飞带来的失重感,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梦,或者说,是一场噩梦。登机前他曾查过脑溢血的资料,心想这几年的医学知识算是白读了。专业知识他看的一知半解,但“早期死亡率很高,幸存者中多数留有不同程度的运动障碍、认知障碍、言语吞咽障碍等后遗症”这段话他还算看明白了。换句话说:父亲很可能死掉,或者狼狈地活着。飞机平稳地穿梭在云层中,小刘在座椅里陷地更深了些,重重地叹了口气:人生还真不是踩到狗屎就会走狗屎运的。有时候上帝给你关上了门,还会顺带给你锁上个窗。杨女士这段时间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这是小刘赶到医院见到她的第一感受。她拉着他就问现在怎么办,以后怎么过?和以前独立又强势的母亲大相径庭。小刘实在给不出一个好的答复,他连“会没事的”都说不出口。父亲的开颅手术风险极高,医生明摆着告诉他们开了也不一定能醒过来。小刘租了个床睡在医院里,方便照料一切。说是照料,其实除了守着,他什么也做不了。和那些来往重症监护室的家属一样,他只能等待、祷告,然后用力多看一眼病床上的人。他开始时常回忆起和父亲之间的点滴:不用公筷夹菜父亲瞪他的时候,考试不及格父亲拿着藤条追着他打的时候,甚至父亲抽烟时拿起火机点火时的样子都突然间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这都是他平时鲜少回忆的,父亲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他,无需用到回忆二字。自打小刘有记忆以来,一直都是父亲伴他长大。那时的杨女士因为事业发展,生了小刘后就飞去了北京工作,留他和父亲两个人生活在这座小城里。但父亲从来不恼,耐心维持着这段异地婚姻。他每天都会骑着单车载着他上下班,从不会舍他一个人在家。那时小刘还不懂事,午休的时候永远在办公室吵个没完,不愿意睡觉。父亲怕吵着其他同事休息,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每天中午带着他去楼下小花园里抱着哄。冬天怕冷着,把他裹得像个粽子;夏天怕晒着,给他天天撑着把伞。遇上休长假的日子,父亲会带他去北京找杨女士。小刘喜欢去北京找杨女士,因为父亲会带着他去看天安门、看长城、看小城里从来没有的新鲜事物。后来待小刘真正来到这座城市工作,才发现这里除了天安门更多的是一人几平米的合租房,为了从合租房搬到车库,他还得每天没日没夜的加班。等到母亲回来和父亲生活时,他已经开始漫长的外住生活。开始是住校,之后离开小城参加工作。自打他离家之后,父亲每天一定会给他打个电话,无论何时何地,他们之间隔的多远。小刘是反感过这个“每日一电”的。在青春叛逆时期,它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轰炸他逃课中的做贼心虚。记得最惨的那次是他逃学去网吧上网,父亲一个电话打来。当时他游戏正玩在兴头上,以为自己点的外卖就到了,来电显示也没看,对着电话那头就说:“把外卖送到网吧楼上4排7座。”半个小时后,父亲提着一份饭站在他面前,附赠了一份“竹笋炒肉”,这场精彩表演让网吧的同学看地目瞪口呆、拍手叫绝。从那之后他变得不爱与父亲交谈,永远是敷衍了事,两分钟内绝对把天聊死,挂断电话。父亲病倒前的最后一次通话他们还在为辞不辞职争吵,之后父亲就没再打电话过来。他为父亲插手他的人生而赌气,忙碌中也未曾在意过为什么没接到三百六十五天从未断过的来电。现在想来,父亲给了他太多他不曾留意过的爱。开颅手术没有成功,父亲开始了与死神的拉锯战。在后来的两个月里,父亲先后动了两次脑室穿刺引流和两次开颅血肿清除术,效果皆是不佳。小刘有些害怕听到“病人家属”这四个字,照这样不乐观的情况发展,医生喊到家属准没什么好事。有次小刘探病时父亲也曾睁开过眼,他激动无比,拉着父亲说了很多话,他害怕这些真心话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让父亲听到。结果医生过来检查一番,告诉他那只是睁眼昏迷,病人听不见他的任何话语。他无言的放下父亲的手,发现父亲的啤酒肚不知什么时候都瘦没了,小时候他最喜欢枕着父亲的肚子睡觉,那时父亲还骗他说:“喝下去的啤酒都要被你压出来咯。”想到这里,小刘不禁有些失笑。还没等他忆完往事,医生已平静地说完病情和利害,问到:“病人家属,你看是准备第三次开颅,还是保守治疗?”时间没有给他们做这道选择题的机会,父亲没等到第三次手术便发生了感染。感染来的太快,转眼就转移到了肺部,医生把他和杨女士拉进病房,告诉他们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说实话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家其实心照不宣:父亲根本听不见他们的话语,让家属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点慰藉。小刘想着父亲还能看他一眼就好,他没想到他在父亲心中记忆会停留在那次争吵中。最后他拉着父亲的手,告诉父亲安心离去,别为他们的未来再操心。父亲走后,小刘没有再去外地,在小城重新找了份工作。杨女士已经不年轻了,以后他得替那个爱她的丈夫陪伴在她身旁。这场噩梦持续了太久,晚上下班回家的出租车上他打开车窗,才发现已经入秋。秋风阵阵吹在脸上,电台正放这首歌:“风阵阵吹过来,为何不回来,风一去不回来,悲不悲哀…”转眼已是九月中旬,父亲像拂过的秋风一样不会再回来。这场持续两个多月的离别结束了,小刘时常还会想起父亲,想起最后也没能和父亲说上一句话,想起他们一起生活的美好时光。死亡不是句号,它更像一个省略号,活着的人必须背负遗憾与想念继续生活,仍然无法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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